30.研与艾希 (1/4)

自记事以来，研就已经在红怡楼里面干杂活了，扫地拖地端酒菜刷厕所、给客人姑娘们跑腿、给下手给打下手。红怡楼二十四小时开放，姑娘们有自己的休息时间，但研没有。忙起来的时候，三天都没合眼，吃的东西也只能吃下人们吃剩下的残渣。有一次研因为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在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偷吃了一点，结果被吊在树上鞭打了两天。

研不知道安娘为什么极其讨厌他，曾有侍女对他说，安娘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怀了研的，察觉到时，已经有三个月了。

研出生后，距离人魔大战结束，还有两年。

研不知道自己在慰安所的那几年是怎么度过的，没人跟他提及。他只觉得自己幼时总会在睡梦中听到女人们的惨叫。研觉得这些惨叫都是wèi_ān_fù们发出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区分出群体惨叫中的每一个声音。但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吧。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多余的人。

这是安娘对研说过的最多的话。

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唯一多余的一个人，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不断干活不断干活，想从辛劳的杂活中感到自己的存在价值，但研发现，总有人可以代替他来完成这些活儿。他真的是多余的人吗？研不希望这样，所以他就开始把下人们的活揽过来干，下人们因有空偷懒自是乐意，把不愿干的哭活儿全部交给了研。研也因此成为了下人们的下人，小小年纪已满手是茧，指甲都长不出来，由于经常扛重货，有时候一年也只才长一厘米。

但研始终乐此不疲。

因为这是他的存在价值。

他觉得安娘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努力。

但安娘却依旧冷眼相待。

你不管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多余的人，没有存在价值的人。

研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有下人来找他干活时，他马上又有了干劲。

研十三岁的那年，安娘带来了一个叫作艾希的姑娘。

艾希很文雅，很漂亮，和研一样大。

艾希来了后，安娘把所有的爱全部给了她。

安娘想把艾希培养成红怡楼的下一代当家，教她诗词琴赋。

研不敢靠近艾希。他不知道为什么艾希会比他这个做儿子的更能得到安娘的爱，他想不通为什么艾希不用像他那么努力就可以轻易得到安娘的爱。

每当艾希跟他打招呼时，研总是假装没有看到她。因为只要一看到她那真诚美丽的笑容，研就有一股上去扯她头发扭她脸咬她手的冲动。

这不是甜腻腻的恋爱故事，所以不存在什么守护笑容的狗屁东西。

研讨厌艾希。

因为艾希总是对他笑。

因为艾希总是想找他说话。

因为艾希总是命令下人不许给他加活儿。

因为艾希总是把安娘送给她的东西转送给他。

不，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应该是——

因为艾希，安娘的目光再也没有瞥及他。

因为艾希，安娘的爱永远不可能降临到他的身上。

因为艾希，研才尝到自卑与愤怒的滋味。

“叫你偷东西叫你偷东西！”

安娘的皮鞭如雨般落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研拼命忍着眼角的泪水，没有发出一声叫喊。血红的印子触目惊心，研只是缩着身子任由安娘鞭打。他没有解释，因为安娘已经认定是他把艾希的东西偷走。他知道安娘不会听他一个字。

因为安娘心里只有艾希。

“别打了！安娘！我求求你别打了！”

艾希冲进来哭着喊着让安娘住手，安娘叫人来把艾希拉出去，愤怒到了极点。

“你小子真是厉害啊，看准艾希心软，不仅偷了她的东西还让她帮你圆谎是不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世？！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为什么要出世折磨我？！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吧！”

眼泪终于从研的眼角里满了出来，它流经太阳穴，与耳骨轻轻摩擦之后，掉到地上溅成了一小滩水花。

研的拳头不再因疼痛而握，而是因愤恨而握。

研恨艾希。

研被罚跪五天。那天晚上正是暴雨。

艾希撑着油纸伞跑过来给研遮雨，但研却把她一把推到地上。

研认出那是安娘亲自给艾希做的裙子，见裙子上沾满泥水后，研知道他又要遭殃了。

艾希站起来，拿起油纸伞再给研遮雨。但研再次把她推开。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给我滚！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研喊着，泪溶入了雨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求安娘……”

“我求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越管我我只会越惨！我求求求你不要剥夺我的存在价值好不好？！”

“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安娘又提着鞭子来找研了。

因为艾希的裙子的脏了。

因为艾希发高烧了。

因为艾希拒绝吃药吃饭。

都是研造成的。

安娘挥起鞭子，重重地打了下去。

研发了四十度高烧。

但没人理踩他。

研晕倒后昏睡了一段时间，醒来后脑袋不再那么昏沉沉的了。

于是研又接着去干活了。

听说艾希的病又严重了。

活该。

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