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

三

该死的地球人，全是该死的，穿蓝白校服的胖子，嘴里嘟喔着，轮起粗胖的腿狠狠地朝一堆土垛踢去，

轰隆一下，土崩瓦解的褐色的土包，一团褐色的蚁撒在一地，拇指大小的蚁兵们恐惧地慌张地四处转动。

胖子略感意外地稍一迟疑，口中微微喷出一口气，紧接着他，猛然一个下蹲，作了一个袋鼠跳跃，笨拙的身子划过半米高的弧，重重地落在蚁群中，胖子，两脚如蛙跳般地蹦哒着，上上下下的狂乱地跺动起来，立刻便在他的周围腾起一片翻飞的灰尘，遮住了那些匍匐地上成百上千的慌张打转的小家伙，片刻，那胖子额头暴涨的青经上便渗出汗粒，汗气在宽亮的脑门口甩动的卷发上凝集起来，甩得凌乱的发沿偶尔挡向那双愤恨的黑瞳，豆粒的汗滴在挺直鼻梁两侧燃烧的火红的两颊上，如火车炽烈的拉箱般张翕急促的两只鼻孔里，直喷出焦燥的气，这两股进出急促的烈焰象在推动了拉瓦的发动机一样鼓动着这个粗胖的**上下狂躁着，正午的阳光惊诧地凑进来，让这片封闭的小茅草地里的空气窒息般的剽升，火燥的温度让野草变得僵直，一只鸟雀惊恐地从三米外的枯草从中窜地而起，拍着翅膀飞走了。

鸟雀一声惊恐的孤鸣给了胖子一个激凌，他一个侧方摔滚，肉肉的身子朝几米外的一堆杂草丛飞去，随着五六下的翻滚，他仰面躺在半米深的草从中，他那宽胖的脸还留着通红的潮，他的身体向天上呈个大字状张开四肢，随后肥厚的嘴唇中间那张方型的口里舒出一阵长长地快意的气流，吹的脑壳上方的枯干的草叶干涩地点了点头。

正午僵僵阳光直直的刺射让他眯起干涩的瞳孔，不远不近黄土岭此起彼伏的蝉声掩饰了草丛中一阵嚊声。

若不是此后某个时候，在远离太阳系数光年遥远的天狼臂上某个行星，胖子被一群褐蚁蛋所救时，才那么懊恼地回忆起这个片断，否则沉睡过去他，一觉醒来，他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胖子，挺着沉沉的身子是很容易入睡的。

容易入睡的胖子，便容易忘记。当然，忘记烦恼的胖子却忘不了饿，他在咕噜咕噜的腹动中被惊醒，当他在草丛中侧坐而起来时，揉一揉眼晴，慌乱地立起来，立马又把自已摔坐在草地上，右手向草丛狠狠地一抓，一把干涩的草杆在两手间搓搅，空白的脑壳浮出陈老师的身影，他微微一怔，放慢了搓草的两手，可在此一瞬后，他突然果决地扯断了手中的草束，使劲地向地上掼去，他忽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狠狠地拍在书桌上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突然涌出，让他微胖的身子颤抖地向后倒去，重重地再一次跌坐在草地上，握紧断草的左拳砸向地面，高高耸向空旷野址的嘴巴发出一声吼:

该死的地球人！滚回你的地球啊！

胖子一跃而起，突然地抡动着两手，弓了身子，围着压平地草丛里的圈子，再一次跺着脚蹦哒开来，嘴里孔道:

滚吧，滚吧，啊啊啊，滚吧，滚吧，滚回去吧！。

一阵狂热后，他力竭地瘫坐下来，举头望了望偏西的太阳，感觉到肚子里阵痛，弓着身子沿草丛向回爬去，在一个篱笆的豁口钻进一片菜地，他慢慢地在瓜棚后，立身向莱地东北角的围墙望去，越过靠近菜园子的食堂红瓦顶下操场上静悄悄地，校园静悄悄地，胖子知道这时正午休，除了炙热的阳光和温柔的树影，都静悄悄地。

他迅速爬到瓜棚下，找了一堆微黄的青的白的黄瓜吃了起来。

稍稍填了肚子的胖子，一屁股坐在阴暗的棚子，脑子里逐渐捊了捊。

罗涛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的人乱纷纷，三三两两集一块小圈儿愉快地猜测陈老师为嘛被叫走，这个上午是不是可以放松了，唯有他见副班长菜屁虫去招呼那个该死的地球人走进来，然后便是啪的一拍在他桌面上，全班惊诧的静止中，都等待一个惊雷闪电好戏。

在这寂静如滞的干均一发之际，教室门被推开了，所有目光从教室后角落转向前门。大腹便便的主跨进来了，全班百只眼齐刷刷转向他，主任宣布一个炸弹般的消息，陈老师要调回地球去了，大家一起去陈老师宿舍送行，并帮他收拾行装。

全班人都蜂拥来前阵老师住处，胖子还没走近老师，便感到脚跟被人跺痛了一下，回头一看罗涛凶恶的目光，他忙挤出人流，人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校园。

胖子感到一种从末有过的恐惧，这种恐怖的心情从他记事以来，便都在，但是，过去他仅仅是一种莫明的不受人注意地失去依赖的感觉而己，那种感觉只是孤寂中被同学们嘲弄所引起的自卑感，他后来便用包裹紧自己的心来抵挡了这种恐慌，他象个孤儿，独自漂泊在这里，没有人能帮他。

可是，自从这帮该死的从地球上来的人，让他包住自己的天地被打破了，对他的猪脑壳的讪笑换成对他恶狠狠地猪头吼，而这一切都在他无所预知中产生了。

为什么要涌来这些该死的人？

胖子的双眼在瓜棚底下迷离开来，并逐渐合拢起来，嘴边最后嘟咙出一句: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