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酒酹江雪 是未完人 (1/5)

“血剑桃花！果然与传说相似，只是那份凶残狠辣的味道已被削得所剩无几了，真是花开花谢太寻常！莫非也是一夜冬风雪凌轹？”

宴桃花也收了剑，笑道:“看来你我本是命运不同的一类人。我宴桃花fēng_liú而不自耻，嗜杀而不自弃。漂泊，零落，孤寒，冷漠，这是世界唯一给我的感觉。自从遇到冯雪凌，感觉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宴桃花了，他给了我太多恩情和感觉，让我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儿，甘愿变一辈子。变了，但我很庆幸自己变了！想必元姑娘也是如此吧！”

元绛道:“公子说过，都说泰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古往今来，泰山寸土未动，可是人之本性却不知蜕化了多少回，换了多少次。蜕化是痛苦的，他说过，遨游太清中固然逍遥，但鲲化而为鹏时的挣扎却又岂是蕃篱边的鸟儿所能体悟的。正如为了新生，四弟死在了冯雪凌的掌下。”宴桃花闻言一惊，问道:“什么？冯雪凌……杀了你四弟？”

当元松和元皓再次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武林中人无不慑然，却没见到元绛和元黎，也并不多疑，因为元门四兽虽是绝妙的组合，却经常各行其是，块然而行。可若是知道元黎已经死在了冯雪凌的掌下，而元松兄弟和元绛对冯雪凌还如此忠诚，不知会作何感想。

宴桃花也忍不住问道:“既然冯雪凌杀了你四弟元黎，你们为何还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如此忠诚？你们不应该报仇吗？你们可是亲兄妹啊！”

元绛叹了一声，缓缓道:“记得当年，我们兄妹四个无端造下了多少恶业，仗着四兽剑阵的巨大威力横行无忌，多少成名已久的武林豪杰都惨死在了我们剑下，无数英雄投鼠忌器。而冯雪凌，命中注定他是改变我们的人。”

原来当时，冯雪凌正在随孙衍竹在天喟山苦学昆山玉鉴掌，一学便是三年，期间他虽时常下山，但从未懈怠过对昆山玉鉴掌的僶俛与追求。

一日，孙衍竹道:“雪凌，你陆续来此已过三载，这昆山玉鉴掌的精要你已然领会了，只是尚缺历练啊！方俊先生来函，说今之江湖，有号元门四兽者，以其四兽象剑横行江湖，杀人无数。故请我相助。在你拜师那日，为师便曾告诫过，凡我弟子，须以天下为己任，无论行藏。如今你功夫渐成，去我已不远了，是时候下山去了。为师就将这重任托付与你，一来除此四恶，二来也正好考验和磨砺你一番，快下山去吧！”冯雪凌跪叩道:“弟子谨遵师命。”遂牵来红眠马，望着巍巍天喟山之下的茫茫大地飞驰而去。

时为阳春，绿柳莺歌，灼枝正好。过了十余日，冯雪凌已渐至鼎州地界。他四处游寻了几日几夜。忽一个弦月微吐的清清之夜，冯雪凌随风一飘，轻轻松松地便入了鼎州城。城中主街已衢无一人，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还在久久地漫步于长街。他穿着十分宽圆的袍子，披着又长又大的乌帔，头上顶着黑不辨天色的阔斗蓬。他虽走得不紧不慢，却也没有被巡逻的人发现。

红眠早已被他留在城外的深树林中，他向来是孤身寻探的。本想在闹市中听一听是否有元门四兽的消息，而他毕竟还有竹溪弟子这重身份，为了不被人发觉，他并不敢问任何人。奈何他来得晚，城中的各种肆坊早已打烊深闭门，无处可以探听。又跄跄地转了几条街，忽听到一幢高楼上传下一阵琴声来。

冯雪凌是知律好音之人，一听那曲子幽远缠绵，清如水，淡如烟。便不禁停了下来。这里倒还有稀稀疏疏的叫喝声。那琴声虽小，但因他内力深，所以听得十分清楚明白。暗叹道:“深更半夜，也不知是何人在抚琴！倒也技娴心巧。琴声中却有抚弦者许多瑟瑟的无可奈何，还有久久挥之不去的困苦。唉！世间岂止一二个可怜人！想来，我冯雪凌这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抬头看时，只见红彤彤的大楼高矗，赤绦彩练千百缕，华灯玉笼数万只。楼上却探出几个姑娘的脂粉头来。一见冯雪凌，便娇声娇气地叫道:“哟！半夜三更的，这位爷还来哪！快请上楼，姑娘们可等不及了！”

冯雪凌一看，只见楼匾上分明写着“畏香楼”三个金色大字，两边粉柱上是一副楹联:

清风玉露羞难掩，醉烛郎官魂自流。

冯雪凌看了，也不置一字，正要离开，却早已被一群疯疯癫癫的红尘佳丽牵扯住，推推攮攮之下，冯雪凌又不好使性退开她们，又一想，这种地方或许正有元门四兽的消息，便将头上黑蓬往额上一拉，遮得更加严实后，才迈步而入。不多时，却又见着一对联子，却是先朝大诗人王摩诘《扶南曲》中的两句:

羞从面色起，娇逐语声来。

由是暗想道:“如此一个青楼，倒也不失风雅。”遂伸手止住那群娇声娇气的女子，也还是不发一言，径往楼上走去了。

他到楼上捡了个靠边栏的席位坐了，便叫酒肉来吃。这楼中花花绿绿的，而他一身黑色入座，倒像是万千红艳艳中突然多了一尊黑点儿。他那黑衣乌袍又是那么宽大，所以黑点就显得更加耀人眼目了，以至无人不忽然感觉到这楼中有他的存在，都潜意识地提心吊胆起来。

他并不在意这场面，只管喝酒吃菜，仔细听闻。偶然通过栏杆往下面一望，能见着楼下的场庭中有个大大的凤凰台，台下还剩几个看客，各个是左拥右抱，美女在怀，醉在色香中。台上是一伙舞女载歌载舞，